采收海苔
宁波,是一座被海味熏陶出来的城市。
宁波人对海味之喜爱,与生俱来,烙在一代代宁波人的生命基因里。宁波人食海鲜上瘾,不仅表现在对海味摄入范围之广、全、杂,食用方式之本、真、纯,还体现在对食材的无限推崇与珍惜上。
老底子宁波人,入伏前家里都要备几只“长羹下饭”,海味类少不了泥螺蟹酱、乌贼混子、乌老鸦鲞以及苔条、虾米、海蜒之类的干腌品。食材或是下滩涂“赶”的,或是去菜场“捡便宜”捡的,自己腌制、晾晒、储藏,称之为伏暑硬菜。酷暑高温,人懒如狗,食欲不振,从坛坛罐罐里掏些干腌货出来,切一切,蒸一蒸,煮一煮,或开水冲一冲,就可以上桌,有的甚至可以直接开吃,咸鲜可口开胃,还省心。
长在海礁滩涂上的海苔,潮来时,一片片如云一样在浪涛里漂荡,像大海的深绿色长发;潮退去,则一绺绺粘在滩泥礁岩上。每年七八月,旺发的海苔以遮天蔽日之势,随着潮流漂游,影响水质、航运和海洋生物的生长。海苔成为沿海地区的一大公害,需要组织专人打捞,并进行无害化处理。但在宁波,这样的事基本不会发生,早在二三月,海苔最青翠鲜嫩时节,海边采苔人就已将其收拾妥帖。
苔条味的溪口千层饼
在宁波,食用海苔已有千余年历史,宁波象山港沿岸有“布袋和尚巧变海苔”的传说。据传五代后梁年间,时逢荒年大灾,民不聊生,驻锡当地的布袋和尚心生慈悲,在象山港沿岸的海涂上撒下松树的针叶,口中念叨“长,长,长”。撒过松针的海涂上顿时漂浮起一片片绿色的海苔。附近的百姓食用后,觉得味道咸鲜可口,纷纷采捞。吃不完的鲜海苔,人们把它晒成一缕缕的苔条干,称为“苔条”,储备起来作为家常菜食用。
退潮了,采苔的妇人们拖着扁平的竹筐,跋涉在滩涂岩礁上,把一绺绺海苔细心地捞起,去杂滤沙,在海水里汰洗干净,然后在海边晾场上晾晒。按当地采苔人的经验,采捞的海苔必须用流动的海水汰洗:一是晾晒风干快,成品耐储存,不易变质;二是能最大限度保存海的风味。春日的晾苔场,一排排架子绵延如林,刚上架的海苔水意淋漓,如一匹匹绿瀑挂在水天间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咸鲜味。在海风和阳光双重关照下,海苔两三天就干燥起蓬,可以打包了。它们从这里出发,通过菜场、超市或网络,进入家家户户,最终走上宁波人的餐桌。
苔条价廉物美,是海里的蔬菜,自带大海气息,咸鲜里夹杂着丝丝清甜,因此,宁波人视苔条为大海的“味之素”,是烹制“下饭”的“百搭”。如果海鲜有段时间没进家门,或者煮“下饭”时某个菜没味道,宁波主妇们就会想到苔条,用苔条调个味,一家人的胃口被“吊”起来,吃饭也变香了。
我18岁那年入伍,临出门,母亲往我挎包里塞了两袋土菜,一袋是紫菜,一袋是苔条。母亲说,想家时用得上,泡碗紫菜汤喝喝,掰块苔条脆吃吃,就不想家了。事实上,我到部队仅三天,一大袋苔条就已经吃完,根本等不到想家时候。好在还有紫菜。
苔条是宁波菜里的“百搭”,可以当菜吃,也可以当配料、调料,乃至许多宁波传统名点小吃里,也少不了苔条。
我家最常见的苔条菜中,一是搁(煎)苔条。跟邻里不同,母亲搁苔条不用油煎,而是油润锅后倒出控净,剪寸段的苔条入锅,在若有若无的微火中,慢慢地翻,慢慢地炒,慢慢地“搁”。待苔条慢慢起脆、发酥,有浓郁的清新咸香气息逸出,即可。此时苔条呈深褐色,一口下去,咸淡适口,酥脆浓香,用来下酒、过泡饭是一绝!二是苔条花生。花生在油锅里炒到显色、闭声后,熄火。此时锅和花生的余热,足以把苔条焐脆、焐酥。撒入剪寸段的苔条,一勺白糖,快速翻炒后,即可出锅。两种香味浓郁、特色鲜明的食材浑然一体,咸甜酥脆,相得益彰。
至于苔条拖*鱼,是将酥脆的苔条碾成细末,调入面糊中。现腌的小*鱼挂糊后入油锅,炸至发泡、焦*,表皮酥脆。此时的拖*鱼,拖着一根细细的“尾巴”,肥硕若乳鼠,焦*里透着隐隐的绿,外酥里嫩,口感独特。苔条拖*鱼的另一做法是,苔条不调入面糊中,油炸拖*鱼起锅后,再撒入苔条末,就像在戈壁沙漠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春绿。两种做法的口感是一样的。
苔条小方烤,是将切成小方块的五花肉烧至红亮软糯,白瓷盘里多半盛肉,另小半盛酥脆的苔条。吃时,软糯的肉蘸酥脆的苔条,肉香就着浓郁的大海气息,清新解腻,让人味蕾大动,是别样的宁波味道。
家里来客人了,宁波人最高规格的一道待客点心是苔条年糕。年糕切菱形块,在油锅里两面煎软,调入适量的水和糖,快速翻匀。撒入剪成细末的苔条,炒匀后即可起锅。此时年糕润白,苔条鲜绿,阳春白雪,青山雾绕。
宁波人吃苔条的花样还有很多:苔条鸡蛋饼、苔条米馒头、苔条软糕……你想得到的有,想不到的也有。著名的溪口千层饼,最好吃的是苔条味的。鼓楼、南塘老街的油赞子(麻花),苔条味的最火,咸甜酥脆,苔香绕鼻……
苔条之于宁波人,就是海的“味之素”,撒到哪里,哪里就有海的味道。
寒石/文顾玮/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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